他見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，倒也不避諱，只是以手拂我的臉，如此深情的眉眼，嘴裏卻吐出令我最難受的話“若如我想要娥皇女英，婉婉，你會生我的氣麽？”

他的臉上竟有一絲期待，是滿滿的興奮，期待我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。

我心中苦澀，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，人終是貪心的，不是麽，或許如果是一年前，我會欣然接受。但如今，我卻變得無法釋然，我真的要與妹妹分享一個男人麽，我是不是可以去爭取，他所有的愛

心裏雖是這麽想著，但是嘴上，我竟是不敢說出口，或許內心裏，更怕他在二人間取舍。只得婉言推辭道“我，我，妹妹不會同意的。”

見我這般，他似乎看到希望，一掃陰霾，只將我摟進懷裏，以手拍著我的背，輕聲說

“我知道，只要你願意，其他的交給我好了。”

他只吻了吻我的臉，說“我知道自己很卑鄙，但是，婉婉，你知道麽，她對我來說是一個執念，我根本不可能放棄，但是你，”

他只嘆了一口氣，繼而說

“今日之前我是只想過一個她，但是這幾個月下來，我覺得我也無法割舍你。”

他的話語是那麽的溫柔繾綣，那麽的鶼鰈情深，只是我，此刻，即使被他摟進懷裏，卻不再覺得溫暖。這就是我的張生麽？可是張生始終都只有鶯鶯不是麽。

他見我無動於衷的樣子，不似從前那般單純回應。便漸漸把我松開，盯著我的眸子嘴裏卻緩緩地說

“若是你不同意，就再給我一些時間做決定。”

他的話是那般殘忍，他明明知道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分離，我是多麽害怕失去這溫暖。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，他明知，我不會拒絕。

苦笑得以手細細描繪了他的眉眼，那般得溫柔多情，我的翩翩公子。看來，我終究還是沒有逃過，世族大家的命運，在這座高門大宅裏，毫無保留得祭奠我的愛情。像母親那樣，成為婚姻的祭品。

情到深處，便揚起頭，閉眼，細細吻他的眉眼。是那麽那麽的喜歡。那麽喜歡

他似乎感覺到我的悲痛，只是無奈得將我環得更緊。他的玄色朝服緊緊貼著，上面精致華貴的龍紋金絲線刺繡卻硌疼了我。提醒著我，他再出塵不染，也是高高在上權傾天下的王爺。

再怎麽清心寡欲，也是一介凡夫。終是我高估了而已。

“那你今日不要走，留下陪我。”我終是妥協了，接受了這樣的命運。

“好。”

“可不可以不要想別人。”

“好。” 就這樣，在夜裏，他一直坐在床頭陪我，只是不知為何，我們之間竟有著幾縷散不盡的憂傷。他就這麽守著我，親手餵我喝藥。

“那我和汐妤之間，你更喜歡誰？”

漆黑的夜裏，卻再也沒有他的回答，然而我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。

只這樣，那晚以後，我們之間便不再冷戰，算是恢覆了從前，只是他也不再掩飾對汐妤的喜歡和欣賞，開始變本加厲的送了些珠釵衣裙去討她歡喜，有時候，也會送些他最愛的古玩字畫。汐妤則幹脆閉門不見

說實話，他討女孩子家喜歡的招式，實在愚笨得令人失望。至少相比較他哥哥來說。

或許是習慣了清高，雖是喜歡著人家，除了遣人送了些雜七雜八的禮物，也就沒別的了。不慌不忙地，只是偶爾找個時間前去竹苑坐坐，挑著時間便又回了儒清閣。若不是他那日深情款款地求了我，我也真的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沒有什麽。

白天的時候，重韞就喜歡在我房裏寫字作畫，我們偶爾也會撫琴弄笛，亦或是賞花對月。他是那麽的自私，一邊享受著我的溫柔繾綣，一邊肆無忌憚的追著心中的所愛。

而我，雖是面上欣喜，心裏還是滿心悲涼。似乎他的陪伴並不能撫平我內心的傷痛，只能日日強顏歡笑。

“婉婉，這是我今日從額娘那裏討來的簪子，你看你喜歡麽？”

他將一支點翠宮簪放置在我手中，我知道他的意思，怕我因為簪子的事情耿耿於懷，便尋來這個討我歡心。

我將那簪子放入光下，細細地看著，冬日裏的暖陽，一點一滴地瞄繪這金絲點翠宮釵，折射出流光溢彩的耀眼光芒，迷晃了我的眼。

它雖比它雍容華貴，卻不及它精細獨特，始終，我還是被那支人海中驚鴻一瞥的珠簪給迷了心智，得不到便留下了執念。那妝奩中千千萬萬的簪子，此時也未必抵得上它的千分之一

他對她又何嘗不是如此。

見我這般又陷入了沈思，他倒也見怪不怪。只是自顧自地抽了我手中的簪子，將它仔細地插進我的發間。撥弄了幾番過後，終是覺得滿意了。便從後面環住我說“一切都會過去的。”

我無神得看著窗外，冬日裏的陽光，暗香疏影的臘梅，迎風怒放。心中卻沒有一絲歡喜，耳邊是他的細吻，他只輕輕地說“我愛你。”

只是這一句沒有了溫度的誓言。

就這麽好景不長，汐妤就出事了，

那日，一群禁衛軍帶著聖旨便闖進王府，恰逢重韞出門公辦，不在府中。來人只含糊其辭地說她證據做假，汙蔑朝廷命官，受皇上令要即刻押入天牢，擇日和其父一起行刑，判了斬立決。

一時間，王府便亂做一團，小廝丫鬟之間也變得戰戰兢兢，生怕惹禍上身。我卻始終不信，那樣氣節的女子會說了謊，這其中怕是有更大的陰謀。不然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思及至此，也顧不上什麽情愛上的私心，等到夜幕降臨，府裏的小廝回我說，王爺已經回府，我便帶著小跑一路穿過了幾個幽靜的小道，來到儒清閣求他。

“重韞，妹妹是冤枉的，你一定要救她。”

我本以為，他會比我更加的心急如焚，會做出怒發沖冠為紅顏的荒唐事情來。但是事實上，他只是置若罔聞的繼續做著手中的事情

卻一改以往深情的模樣，仿佛從來沒有愛過，只冷冷的說

“皇上的聖旨已下，再過兩日就行刑問斬，也沒有什麽再好求的。”

“可是妹妹一定是冤枉的，當日我們不是見過她的證據麽，確實被人陷害的啊，她絕不能就這麽罔死。”

相比之下，我倒是覺得自己此刻心如刀絞，先不論平日裏姐妹之間朝夕相處，這幾個月來，多少個孤寂難熬的日子，正是有了她的陪伴才有了幾分快樂

更可況，我們之間，她從來都是顧著我的感受，即使到最後，面對重韞的百般追求，她也顧及著姐妹之情，婉言拒絕。試問這世間，又該去哪裏尋找這樣一個真心姐妹呢

“婉婉，這世間本就世事難料，我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。更何況皇兄這次是證據確鑿，人心叵測。你就是太善良了，才會被人利用。”重韞的話，卻一時讓我晃了神，不知為何，我總覺得他有事瞞我。

但是一時間，我又找不出哪裏蹊蹺。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，又或許，我一開始就弄錯了，汐妤在他心中也不是那麽重要。更或許應該是，情愛在他心中不值一提吧

但是無論如何，我一定要盡我所能救她，絕對不能讓她就這麽蒙冤受屈白白死去。

心中轉念一想，若是爹爹在就好了，可是爹爹前些日子被指去淮州辦事，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，更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，現在情勢危急，我必須想出萬全之策

思慮了片刻，便著手寫了一封書信，叫桂兒送去林府，現下只能希望外公和舅舅能過出手相救了。只是我素來知道，若是單憑我的三言兩語，此事錯綜覆雜，又涉及朝政，以舅舅的行事風格，怕是會置身事外。

須臾間，我竟不知該怎麽救她，只覺得心中煩悶，只得在院子裏，急得踱著步，卻沒有一絲頭緒。

慌亂中，只聽得碧兒說

“娘娘，奴婢不知有話當講不當講。”

“若是跟表小姐有關，但說無妨。”

碧兒得了我的令，便像我作輯，謹慎地用餘光瞄了一眼，確認了四下無人後，才輕聲說道“如此朝野上下，拉幫結派，各個都是明哲保身，如若這次，娘娘不出手相救，表小姐怕是兇多吉少。”

見她如此說，我心中一涼、只黯然說到

“這道理，我又何嘗不知呢，只是眼下，時間緊迫，一時間，我竟也沒有萬全之策。”

她見我這般垂頭喪氣，臉上的精光竟一掃而過，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表情，低頭稟道“奴婢倒有一計，只是此計甚險。”

“說來聽聽？”

我見她這般，倒是起了好奇之心，想知道這丫頭要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。

“偷虎符，劫天牢。”

“可是這是誅連九族的死罪啊。”

碧兒見我表情凝重，也不慌張，只是不急不慢地向我回稟道：

“若是常人，那便是死罪，但娘娘您是相府千金，又是安親王妃。若真到了那時，王爺定會在聖上面前先保娘娘性命，等到紀相從淮州趕回來。以紀相的。 手段和在朝中的地位，替表小姐翻案是輕而易舉的事。更何況是保住娘娘。”

她的條例清晰明了，有條不紊的說辭，一時間我竟沒有找到任何反駁的理由。她雖面無表情，但是我卻無法再小看她，她真的只是一個小小婢女？

“只是……只是……此法兇險，不知娘娘是否會願意以身犯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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